青石板山径在暴雨中泛着冷光。我攥紧半截竹签，锋利的边缘割破虎口。母亲缝在衣领的茉莉花香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恍惚又看见她临终前翕动的唇形：“跑“。
荒庙轮廓在雨幕中隐现，檐角铜铃的声响竟与快递站风铃一模一样。踏上最后级石阶时，青苔突然疯长缠住脚踝，叶片渗出暗红汁液，在地面蜿蜒成生辰八字。
“林施主迟到了二十三年。“沙哑的嗓音从庙门后传来，青铜转经筒摩擦声里混着电子杂音。推开朽木门，二十三个电子蜡烛突然亮起，映出供台上的金身——三眼菩萨的竖眼竟是快递扫码器。
守庙人转身，藏青道袍下露出机械义肢，面庞却是老张头年轻时的模样。腰间铜铃发出合成音：“特殊件SW-2046，签收时效还剩23分钟。“
“你不是烧成灰了么？“我后退撞上自动闭合的庙门，后背传来数十双眼睛的注视感。墙面的佛龛里，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是婴儿头颅。
守庙人的机械手指拂过扫码器，红光扫过我的眉心：“老张头只是个配送员，我才是系统运维。“瞳孔投影出操作界面，“看看你真正的投胎记录。“
空中全息屏幕上，派送记录如瀑布流滚动。最新条目闪烁：SW-2046第十三次轮回，剩余寿命23分钟。每个失败记录都显示相同异常代码：母体干预终止。
“陈玉娥每次都用不同方式阻止轮回。“守庙人敲击虚空键盘，“第一次调换生辰帖，第五次剜目换命，上次在孟婆汤里混茉莉香精......“
三眼菩萨转动头颅，扫码器红光将我笼罩。皮肤下的条形码灼烧，剧痛中浮现记忆：五岁生日那天的地下室，母亲浑身是血抱着昏迷的老张头，身后躺着二十三具我的克隆体。
“她以为毁掉培养舱就能终止轮回。“守庙人带着电流嗤笑，“却不知每次干预都会触发新备份程序。“
我冲向配电箱，记忆中父亲教过处理电路故障。扯断第三根数据线时，寺庙响起刺耳警报，浸泡的头颅们齐声啼哭。
“没用的。“守庙人扯开道袍，胸膛是透明舱室，漂浮着与我相同的胎儿，“备份躯体要多少......“
三眼菩萨的第三目爆裂，飞溅的电子元件中迸出父亲全息影像。“深仔！“他沾满机油的手指向菩萨底座，“第三块砖！“
扑向佛龛时，机械臂已掐住后颈。母亲的声音从扫码器传出：“深仔看脚下！“
青砖缝隙渗出暗红血迹，是我五岁时磕破膝盖染红的砖石。记忆闪回：母亲蹲在后院，用药棉蘸着砖缝雨水给我消毒。
“拙劣的情感程序。“守庙人加大力度，“居然用这种......“
竹签刺入机械关节缝隙，父亲预设的病毒程序入侵系统。电子蜡烛爆燃，火光浮现陈玉娥最后的画面：她将青铜铃铛塞进襁褓时，在铃舌里藏了芯片。
寺庙地动山摇，三眼菩萨金身剥落，露出内部量子计算机。全息快递单飞舞，每张都显示母亲不同时期的干预记录。
“你以为改写代码就能赢？“守庙人机械外壳解体，露出跳动的青铜铃铛，“系统早就......“
芯片从铃铛内射出，没入太阳穴。海量数据冲刷视网膜，终于看清轮回真相：每个暴雨夜，母亲都在与系统对抗，用茉莉香纂改记忆，用裁纸刀破坏培养舱，甚至用双目与往生娘娘交易。
“深仔！“父亲混着杂音响起，“现在是时候了！“
咬碎后槽牙里的朱砂胶囊，混血喷向计算机。茉莉香突然弥漫，与朱砂混合成剧毒烟雾。量子比特异常跃迁，燃烧的快递单在空中拼出母亲最后的手书：
“深仔，要活着看见......“
守庙人机械核心死机。跪在量子计算机残骸上，掌心浮现倒计时：23:59:59。
铜铃齐响，二十三只乌鸦俯冲而下，衔着燃烧的快递单组成箭头，指向迷雾中的快递站。茉莉香愈发浓郁，恍惚回到那个雪夜，三人挤在快递车里分食烤红薯。
“还没结束。“抹掉嘴角血迹，攥紧父亲遗留的警徽，“该去快递站了断了。“
暴雨停歇，月光照亮青石板上的新字迹：
轮回终止通告：SW-2046号容器获得临时权限23小时
电子钟滴答声里，听见母亲哼着摇篮曲的余韵。二十三年零一日的倒计时，此刻终于开始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