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七天，整理母亲遗物时发现了异常。
那些本该烧毁的快递单，正在檀木箱里缓慢增殖。泛黄的纸页边缘渗出暗红菌丝，收件人栏的“陈玉娥“褪成青灰色，又在晨光中重新长出我的名字。
“林先生，您订的朱砂到了。“院墙外的快递员有着和老张头一样的韭菜味口臭。
签收单递来时，我瞥见他袖口内侧的刺青——二十三点星芒组成的鹰隼，正是往生速运的标记。包裹在掌心跳动，封口处粘着浸过尸油的胎发。
“建议用寅时露水开封。“年轻人咧嘴时，后槽牙闪过青铜冷光。他离去的脚印里钻出七只背纹八卦的蜈蚣。
堂前镜忽然蒙雾，浮现父亲年轻时的虚影。他警服的第二颗纽扣在渗血，那是母亲缝过平安符的位置。“别碰那包裹...“虚影带着电流杂音，“去城南...找赊刀人...“
虚影消散时，供桌铜铃自响二十三声。檀木箱里的快递单飞起，在梁柱间拼出城南地图。某处老宅的位置钉着生锈的裁纸刀。
城南旧巷的月光被雨水分割。青砖墙上的苔藓组成箭头，指向挂着破败招魂幡的宅院。门楣悬着串风干乌鸦爪，抓着1998年的停尸房登记表。
推开门，霉味混着线香涌来。八仙桌旁坐着编竹骨伞的老妪。她脚边铁笼里关着双头白猫，正用四只异色瞳孔看我。
“林家小子比预计早来三日。“老妪银簪上坠着快递扫码枪，“看见振华在镜中的残念了？“
后退撞上门框，檐角铜铃骤响。二十三条红绳从梁上垂下，末端系着不同年份的警用配枪。
“您认识我父亲？“
老妪枯指拂过竹伞，伞面浮现血绘生死簿：“当年你娘偷换命格用的移魂香，是老身赊给她的。“伞尖挑起我的下巴，“这双阴阳瞳比你娘当年亮堂。“
铁笼发出刺耳声响。双头猫撕开笼门，叼来积灰的账簿。1998年7月14日的记录页上，陈玉娥名字旁画着朱砂圈，备注：**赊移魂香三钱，押物左眼**。
“你娘来时有七月身孕。“老妪烟杆点着账簿，“要用这对招子换你十日阳寿。“纸页间夹着片琉璃目翳，映出母亲临终画面：她将玉观音塞进我襁褓时，右眼已灰白。
檐外雨停，双头猫炸毛低吼。老妪突然将我按在八仙桌上，竹伞骨刺破掌心：“该还债了。“
剧痛中，二十三年记忆流转。看见老张头在雨夜往保温箱注射黑液；父亲在火场用警徽烙改命符；最后是母亲吞下青铜铃铛时，她腹中胎儿后颈的朱砂痣睁开——那是第三只眼。
痛感消退时，八仙桌已成青玉祭台。老妪的银簪插在我眉心三寸处，簪尾铜钱逆时针旋转。双头猫舔着混血的雨水，发出婴啼。
“果然是阴阳胎。“老妪皱纹渗出黑血，“你娘怀你时进过往生井，腹中子早该是怨婴。“拔出银簪，“陈玉娥竟用移魂香把阴胎换成阳魂...“
祭台震动，后颈朱砂痣灼如烙铁。竹伞飞旋，伞面浮现二十三个血色旋涡。每个旋涡里都沉浮着与我样貌相同的死胎，脐带缠成往生速运的logo。
“这些才是你的本体。“老妪弹来香灰，“你娘偷走的阳寿，需用阴债来偿。“视线模糊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血涡分裂——左半身是穿寿衣的怨婴，右半身竟是年轻时的老张头。
铁笼传来断裂声。双头猫咬断红绳，抛来生锈的警徽。背面刻着父亲的字迹：**深仔周岁**。带血别针扎破指尖，在警徽表面蚀出路线图。
“林振华留了后手。“老妪踩碎祭台，“往西三十里有座荒庙，供着三眼菩萨。“扔来半截竹签，“拿这个去找守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