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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翊钧对这部小说的定位与作用,想得很明确。
他并不奢望书中蕴含的理念能对当下的大明社会,尤其是士大夫阶层,造成多么剧烈的冲击。
人的三观是很难去改变的。
尤其是对于读过很多书的士大夫,让他们去质疑,相当于自己以往几十年的所学都是错的,颠覆自己的三观,背弃自己的信仰,怎么可能看本小说就去改变?
但无所谓,种子种下去,总会发芽结果。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等到他逐渐放开海禁、开始殖民,随着美洲的白银,印度的粮食,南洋的香料大量流入大明,冲击大明的经济基础。
“到那时,社会日新月异,百姓生活日渐富足,眼界日益开阔,他们再回看这部小说,发现其中描写许多描写竟与自己的生活、时代的变迁相符合,甚至仿佛预言一般,那时的他们对于书中主角的言行,对于其中蕴含的思想,还会再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吗?”
朱翊钧对那个时候很期待,他觉得自己应该能活到那个时候,亲眼看到这一幕。
“士大夫们在那时要么去改良儒学,适应那时的生活发展,要么另起灶炉,开天辟地。但后者显然是不可能的,我的初衷也只是为了引发儒学更深一步的变革,而不是推翻儒学。”
“皇权和儒学是相辅相成的一体,正如奥地利不能放弃天主教,大明也绝不能放弃儒学。”
“这不仅关系到意识形态,还关系到皇权的法统。”
朱翊钧很明白儒学对大明意味着什么,因此,它可以被质疑,但不能被推翻。
没有儒学,皇权也就失去了根基。
而且朱翊钧还想到了一个新玩法。
他嘴角微微扬起,他觉得肯定会有人会乐意配合他的表演。
“《绍宋》虽然不能写,但是不见得不能借鉴,里面的主角帮着自己的宰相完善了一个新学说,让其成为了圣人。”
“我或许没本事也逼着某个士大夫创造学说,但是我可以在小说里面让主角也这样干,这个学说需要什么,都在小说中一一写明,最终让这个配合的臣子作为儒家的圣人。”
“而我,作为现实中的皇帝,也流露出和书中相似的观点,那么自会有民间学派的大儒体会到其中一二,眼下大明思想界流派众多,若突然有人去修改学说,让其学派思想朝着这个方向改进,那么到时候让他当一个圣人又有何妨?”
这就是一个鱼饵,一个用儒家圣人包装的鱼饵。
朱翊钧还真不信没人去咬钩。
这民间各大学派的大儒讲学图什么?
难道每个人都是图宣扬自己的学说?
就没有一个枯名钓誉的小人是为了名利?
朱翊钧不信没有这样的人。
而后,朱翊钧又开始构思小说的剧情,
“既然是网文,”朱翊钧的思绪飞速运转,“那么节奏必须快,开局就要足够震撼!就像《西游记》那样,得想办法让不同阶层、不同心思的人,都能一眼从中看到自己最感兴趣、最想看的地方。”
他脑中闪过《终宋》的情节。
他打算借鉴其框架,但不准备照搬。
必须要本土化这本网文小说,使其大明百姓能够适应这种小说的一些设定。
比如“穿越”的设定。
这玩意儿在后世屡见不鲜,可在明代,那是闻所未闻的无稽之谈,很少有人这样写。
甚至可以说没人写过这样的题材,至少朱翊钧是不知道有这样的题材的。
大明虽然白话小说盛行,写了不少前朝故事,但作者都有着一条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那就是尊重历史,大方向不能改。
不管是什么题材,都会尊重这条规则。
即便有些作者写那些坊间流传的情色奇闻,比如虚构一个天赋异禀、像缪毒那样的男人,穿越到唐朝,和武则天如何翻云覆雨,成为其“裙下第一臣”。
但,重点是,他绝对不能改变武则天称帝的历史,更不能影响唐朝的历史走向。
朱翊钧前世“批判阅读”过这类奇葩小说,甚至在那种尺度下,作者的三观或者说主角的三观竟然出人意料地正:主角会劝谏武则天要广开言路、采纳忠言,不要滥杀无辜。
而当武则天不听、甚至因为迷恋主角的“天赋异禀”而要强留他时,主角竟然能在被抓来之后,当着武则天的面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宫! 上一页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