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五十章
“你说什么?"李晔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仿佛没听清姜嫄说什么一般,定定地看着她。
“我要你给我下跪,学狗叫。"姜嫄慢悠悠端起茶盏,轻轻咬着字,语气轻快。李晔下意识蹙眉,张了张口,那句“胡闹"在舌尖滚了个来回,又咽了回去,最后化为轻坦一声,“元娘,这怎么能行。”他不知为什么。
本来天真单纯的元禾,今日好像变了个人,变得阴晴不定。“怎么不行?还是你根本不愿意?"姜嫄的心情本就不大畅快,又见李晔这番不情不愿的模样,强忍着将茶盏砸他身上的冲动。“元娘,这实在不合规矩。"李晔自然是不愿意。她“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掀翻了桌案,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你嘴上说着爱我,其实也不过如此,不过送我两根簪子就想着要娶我?这么廉价的爱也就打发阿猫阿狗算了。”
姜嫄眼眶泛红,却没有落泪,将茶具砸地上后,心情舒缓了不少。李晔望着满地的狼藉,面色沉沉,心情颇为复杂。眼前的元娘依然是那张芙蓉面,可眼角眉梢却透着股陌生的戾气。他的理智告诉他该停止这场闹剧,在没有彻底沦陷之前,赶紧远离于她。他受的教育一直是娶妻娶贤,妻子该听话懂事,端方贤淑,两方相敬为宾,彼此恩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姜嫄今日的种种表现,都在无理取闹,俨然不适合当个国母。可当她气鼓鼓地摔门而去,他的腿先于理智追了上去,声音慌乱,“元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姜嫄不回头,也不理会他。
“元娘!”
这打砸的声音引来了杏云和三娘赶至廊下,正巧撞到素来威仪的李晔银发散乱,衣袍上泅开了茶水,急匆匆追着姜嫄。杏云没忍住“噗嗤"笑了出声,低声道,“三娘,没想到元娘那么厉害,李晔哪有半点往日的威风。”
三娘以帕子掩唇轻咳一声,声音轻柔,“别看了,当心李晔瞧见扒了你的皮,快去屋里打扫干净。”
杏云倚在门框上,闻言柳眉挑起,满眼写着快意,“若是能天天见着李晔如此,元娘就是将这南风馆砸烂了我也乐意收拾。”杏云也是恨毒了李晔。
她与三娘身为李晔培养的细作,这些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李晔从来不把人当人看,把人推进斗兽场,叫人互相残杀,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成为一把好刀,为靖国卖命。杏云和三娘是百人中仅剩的两人,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那样的噩梦再也不想回忆。
南风茶楼前的老槐树飘落零星的落花,姜嫄停下了脚步,细碎的花瓣落在肩头。
她伸手接住一朵残花,忆起了往昔,喃喃低语,“槐花饼很好吃的,可惜了这一地的槐花。”
李晔听到了这句低语,正要开口,却见她已经抬脚踏入了长街。南风馆本就地处繁华热闹的地带,姜嫄漫无目的地走,很快就走到了一处集市。
神都城街道上的喧嚣扑面而来,无论何时都是热热闹闹的,来回的百姓络绎不绝。
街边小贩叫嚷着来客,货郎摇着拨浪鼓,娘子的吆喝新出炉的包子,街头卖艺人周围围着一圈圈人喝彩声震聋欲耳,蒸糕的甜香飘散在空气里,一派生机勃勃。
姜嫄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尽量往人少处挪,步履匆匆,神情冷淡。她畏惧于寂寞,却也更习惯独处,与男人相处也多是枕榻上的事,交谈两三句也不离"你不爱我”“你去死”,甚少交心。每次出宫她也大多直奔南风馆和甜水巷,别的地方她很少踏足,也基本不会踏足。
这集市的热闹与她无关,她穿梭在人群中,宛若无家可归的游魂,独自飘荡着。
李晔远远看着她孤寂的背影,心头酸涩的滋味更重,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没有离开。
转过街角,忽见一个竹笼堆在墙角,卖猫的老妪唤住她,“姑娘,这小猫崽子多漂亮,姑娘想买一只嘛?”
狭小的笼子里关着的几只小奶猫正在吃奶,母猫瘦骨嶙峋,病恹恹地躺着。姜嫄蹲下身,罗裙逶迤于地,“好可怜。”她盯着笼子里的小猫,手指刚碰到笼子,母猫突然弓起脊背,发出嘶哑的哈气。
“你都这么可怜快要病死了,还护着自己的孩子,若是我就该把这些讨命鬼都我掐死了事。”
姜嫄面无表情地说着阴狠的恶毒话语,听得一旁的老妪心惊肉跳的。这姑娘生得雪肤乌发,眉眼却淬着阴森,比城隍庙里的白无常还要让人疹得慌。
李晔远远见着笼子里的猫,脚步顿住,犹豫着没有上前。他身中寒毒,自幼身子骨弱,母后在他幼时也养过猫,只是他每回跟母后请安碰见猫,他就会浑身起红疹,喘不过气。久而久之,母后就不让他去请安了,也不大召见他。母后更喜欢身子骨健壮,又讨人喜欢的李青霭。而非病殃殃,性子阴沉不讨喜的他。
他恍惚间看见了幼时的自己,母后抱着雪团似的猫逗弄青霭,而他被罚跪在殿外咳得撕心裂肺,皮肤上爬满了红色疹子,也没能多换母亲一眼的垂怜。姜嫄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了老妪。
这几只猫顶多值几十个铜板,她却大方拿出个碎银。老妪穿着破破烂烂的,盯着可抵数月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