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掠过货架，陈玉娥的尸体突然抽动。我跪在血泊里，看着她青白的手指在地上划出歪斜痕迹。
“她至死都改不了这习惯。“老张头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总在快递单背面写字。“
那不是字。是我儿时画的涂鸦——歪扭的房子，三个火柴人手拉手。
“那年中元节，你说要画全家福。“老张头蹲下来，身上混着韭菜和尸臭，“你妈就用裁纸刀在胳膊上刻。“他扯开陈玉娥的袖子，疤痕组成连环画：穿警服的男人抱着婴儿，女人在停尸房咬断脐带......
“够了！“我抓起裁纸刀抵住他喉咙。
煤油灯爆出灯花。母亲突然睁眼，浑浊的瞳孔映出我的倒影：“深...仔...“
老张头按住她天灵盖：“当年偷换命格时，可没这么心软。“
刀刃划破他脖子，血滴在母亲脸上嘶嘶作响。尸体剧烈痉挛，吐出七枚铜钱。
“正好二十三枚。“老张头踢了踢铜钱，“每枚都刻着你生辰。这是买命钱。“
货架深处传来呜咽。我撞开木箱，在旧快递单下找到搪瓷奶瓶——我五岁前的旧物。
“你真以为自己是活人？“老张头冷笑，“看瓶底。“
奶瓶底部用朱砂写着：
癸酉年七月十五子时葬
林氏子深享阳寿二十三年
煤油灯熄灭。母亲的手突然抓住我，指甲陷入皮肉，在黑暗里写：跑
“跑？“老张头划亮火柴，照亮墙上的符咒，“从你喝下掺纸灰的奶粉那天，就是往生井的祭品。“
货架倒塌，快递单纷飞。每张背面浮现血手印，拼成父亲的字迹：深儿，看三号冷库
陈玉娥的尸体暴起，腐烂的手臂勒住老张头脖子：“快...去...你爸...“
三号冷库里，二十三个冰柜如棺椁排列。最前排贴着褪色封条：刑侦物证林振华 1998.7.14
里面只有染血的警服。父亲的铜烟盒压在警徽下，盒盖内侧刻着：深仔，爸没签字
“他抱着你冲进火场时，被横梁砸死了。“老张头拖着母亲的尸体出现。
“为什么留我活到现在？“
煤油灯爆燃，照亮老张头左臂的刺青——父亲画的全家福。“你娘剜了眼睛，换你十三年阳寿。“他摸着母亲空洞的眼窝，“今天到期了。“
冷库深处响起铜铃声。二十三盏白灯笼飘起。老张头掏出命簿，封皮是我儿时的作业纸：“按手印吧。“
母亲的手突然抓住命簿，尸水洇出血字：母债子还。她藏在背后的手比着父亲教我的摩斯密码。
“动手！“尸体炸成血雾，在墙上映出巨大符咒。我咬破舌尖，血喷在命簿上。父亲烟盒里的朱砂粉自燃。
老张头惨叫。火光中显现隐藏批注：林振华以魂飞魄散为契，改子命格于戊寅年七月十六
“原来...我多偷了一天...“老张头的皮肉在火中剥落，“二十三年零一日...“
铜铃声渐息。晨光照进气窗。我抱起母亲，她僵硬的手仍保持环抱婴儿的姿势。货架上的奶瓶在晨光中泛亮，底部朱砂字已变成：癸酉年七月十六卯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