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三十八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教世家礼仪熏陶住了,李缮不像往常想进去就进去,他在屋外站着,等婢子通报,才撩袍进屋。
钱夫人和李望已经没谈这事了,知晓李缮是有公务,她让李阿婶端走没吃完的果子,也便先走了。
父子二人没有旁的话,直入主题,李望道:“宫里有宦官示好,你如何看?范占先在几年的运筹,留有一些底子,如今大亓已有大厦将倾的趋势,世家们趋利避害,纷纷投靠各个势力。
论起来,由于李缮最早灭道、佛,也是下手最狠的,导致世家利益受损,世家不会首选投奔李家,而是江南萧家。
当然,李家父子威名赫赫,不乏有人前来投靠,宫中常侍就是其中一种势力。李缮:“宦官是弄权之辈,真当我们这是什么人都要的?父亲,我不可能接受他们。”
李望叹了声,道:“不过,那钟常侍有些用,捎带了宫里有用的消息。”李缮:“我们缺这点消息?都烧了罢!”
李望:“那些消息,和谢家有干系的。”
李缮顿了顿,突的明白李望踟躇的缘故,无非是这件事和他妻有关系,钟常侍哪能猜不到李家父子厌恶阉人,便将身家押窈窈身上。李望不想妄断,所以隐晦提醒他。
李缮神色微缓,道:“谢家,怎么样?”
李望:“谢家主君有写信与我,不过,他们也与益州、河西张氏,来往紧密。”
李缮冷笑,书斋易养奸,谢兆之靠李家起复后,却又开始摆脱李家,左右逢源,要行那平衡之术。
他本想继续道,断了与钟常侍往来,但话到嘴边,就想起窈窈。她能从钟常侍那儿,获得一些洛阳世家的消息,虽然那些消息,李缮未必不能亲口告诉她,但事关世家、谢家,他向来刻意忽视,且也不情愿,说不得有漏了的时候。
可是李望对钱夫人说的也没错,窈窈生在世家十六年,情分没那么容易断,对此,李缮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算那阉人押对了。
他踱步几下,对李望道:“其他算了。这钟常侍,就留着吧。”窈窈送卢夫人和谢姝到了顾楼,吩咐郑嬷嬷,要把她留在顾楼的用品,一一搬回去。
谢姝跽坐在软垫上喝茶,一直看着她笑,窈窈叫她看久了,摸摸面颊:“姐姐,你看什么?”
谢姝:“没什么,我不过学你夫君罢了。”窈窈:…”
方才宴席上,李缮和窈窈坐一边,谢姝和卢夫人坐在另一边,因此,她们可以明显发现,李缮虽然面上十分正经冷淡,却把目光往窈窈那边递了三四回。那不是能装出来的在意,而是下意识的,何况李缮在她们面前,本也不必刻意装相。
叫谢姝一闹,窈窈红了脸,替李缮正名:“没一直盯着,就看了一两回。”谢姝:“那还不够啊?我看他都要把案几和你并一起去了!”窈窈脸更红了,要找卢夫人告状,谢姝忙拉住她:“行了,你面皮怎么还这么薄,若知道那些世家妇私底下都怎么说的,我怕你要钻地里出不来了。”窈窈明白,谢姝是以为她和李缮早就行了敦伦礼,才这般无所顾忌的。她目光有点闪躲,支支吾吾道:“她们说她们的,姐姐别掺和。”谢姝笑了一下,越大的家族,人口越多,分给小辈的院子也不尽人意。像是谢姝在薛家的院子,大小也不如她闺房时候,缩在窄小的院子里,视野窄了,人就容易生出存心攀比,不说这些,她们寂寞。起先,谢姝心底里,总有些自怨,是自己害窈窈北上完婚,备受轻待,然而今日,那细微末节方见真知。
她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是放心,也是隐隐的揪疼,一直依赖她、还受她欺负的小妹,身边终究多了另一个陌生人。顾楼上,看着窈窈和郑嬷嬷一行离开的身影,卢夫人和谢姝都静了下来。两月余没回来睡,房中也勤有打扫,窈窈把东西归置好,就让新竹放下惊鹊。
她用一方丝绸手帕,擦着惊鹊的琴头,李缮是这时候进屋的。他环顾四周,总算觉得这屋子回归原样了,再看窈窈的琴,和印象里的琴很像,但是不一样的是刻纹,一把是竹叶,一把是喜鹊。果然是姊妹琴,也果然是用了惊鹊,收起鸣竹。在窈窈起身相迎前,他在她对面坐下,示意她不用起来,脱口而出:“你喜欢惊鹊,还是鸣竹?”
窈窈想了想,说:“手感差别不大。不过,惊鹊音色轻盈跳跃,如有鹊啼;鸣竹音色更清澈空灵,也是如其名。”李缮:“那你更喜欢哪一把?”
窈窈疑惑,见他浓眉轻挑,黟黑的眼底似有探究,她隐去疑惑,从心道:“都是好琴,我都喜欢。”
说着,她笋尖儿似的的指尖一拨琴弦,悠扬灵动的琴音,从琴体声声漫了出来。
李缮换了个坐姿,道:"“我想听……”
窈窈弹琴时,他会点曲,也知道有几首曲子窈窈喜欢弹,窈窈侧耳静静等他说话,耳上垂着的珍珠,轻轻摇了一下。他心口一暖,道:“《散云曲》。”
轻盈的乐声就从西府内流淌出来,急促处如云雨密布,缓和处若风吹云散,令人闻之,颇有拨云见日之感。
卢夫人身边的王嬷嬷到了西府外,听着熟悉的乐声,看木兰要进屋通报,拦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