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没有路了。”摩西轻语。
第六层就是终点了，摩西也曾亲自参与过巴别塔的建造，很清楚再往上就没有了通路。
“确实没有了。”雅安也点了点头。
他们从第一层一路走到第六层，无论如何，都有一层虚妄又真实，形而上又形而下的楼梯作为指引，让他们能够一路向上。
这楼梯很真实，因为它的每一层台阶都是用真实不虚的木板或者石板构成的。
然而它又很虚妄，因为当你踩上楼梯的时候，不管脚下的台阶再如何真实，你的触感都有一种虚妄感，好像脚下是无垠的虚空。
这种感觉越往上越清晰。
如果说第一层到第二层的台阶还可以理解为一种心理作用的话，那么第五层到第六层的台阶脚下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触感，你的眼睛里看到的画面更像是一种幻象。
雅安看着摩西，“因为第七层本就没有了台阶。”
说着，他笑了笑，松开自己的一直抓着的扶手，“摩西，你敢踩出这一步吗？”
说完之后，雅安随意向前走了一步，摩西清楚的看到了雅安的身前并没有任何的机关，也不是什么迷惑性的幻象。
他就是那样随意的踏了一步，鞋子和木板之间的脚步声甚至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朵中，紧接着他就那么消失了。
如他所说的那样，这是第七层吗？
摩西不解。
但是很快他就理解了雅安的意思，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依赖，如同雅安一直抓着的扶手一样，无论他们愿不愿意承认，这扶手都是存在的。
这并不可耻。
卡俄斯世界的众神，他们的扶手就是卡俄斯世界本身。
而十全美德的黄金人类，难道能说他们的扶手不是那天上的诸神吗？
摩西也笑了，他却并没有学着雅安的样子将手上的扶手松开，反而更加用力的握住了手中这虚幻的仿佛不存在的扶手。
同时，他轻轻向前迈开了一步。
摩西能够感觉到，眼前的世界骤然一变，脚下的“楼梯”已经变成了天空中的群星，与之前的感觉不同，摩西知道脚下的“楼梯”是如此的坚实。
如同诸神一样真实。
当然也可以说，此时此刻，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楼梯了。
摩西一步一步向上行踏着，周身是如此的寂寥，也更加的困惑。
他甚至不知道雅安到底是怎么做的，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只用了一个昼夜的时间，他就一个人凭空修建完成了巴别塔的第七层，也就是最后一层，应当属于神明的那一层。
越向上走，摩西脚下的粘稠的痕迹就越发严重。
起初他还不甚在意，随后随着粘稠的痕迹越发严重，甚至已经影响了他的行走，摩西才停下了脚步。
他蹲了下来。
如果有其他人可以看到这一幕的话，那么他可以看到一个人在虚浮的天空中蹲了下来，甚至还轻轻的用手轻轻抹了抹地面。
当然，如果是一个“现代人”的话，只会认为这是一个宇航员在宇宙里发疯的场景——忽视那个宇航员的身上没有一件宇航服的话。
摩西当然不是现代人，但是也不是一个疯子，他从手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就一阵颤抖，好一阵才抬起手来。
这并不是因为他身体本身的虚弱，相反，在触碰到地面上的时候，摩西能够感觉到自身那已经被压榨到极致虚弱无力的身体反而变得亢奋起来。
这并不能让他感到兴奋，反而更加的悲哀。
摩西甚至在这无人所见的地方落下泪来，不同于之前还可以说是喜极而泣的眼泪，任谁看到都能察觉到摩西心中的悲伤。
“好了，摩西，快点吧！”
在此刻的他感觉有些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摩西知道，那只能是雅安。
摩西知道，雅安毫无疑问看到了他现在的“丑态”，但是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冲过来讽刺什么，反而平静的可怕。
这反而让摩西平静了下来。
“我知道了。”
他回应道，声音低沉。
紧接着摩西站起身来，继续向上走，很快他就已经走到了“终点”——一道没有任何实体，却挂着群星的门扉面前。
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离“第七层”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