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爷爷。”汤幼宁伸手接过,黑亮的眼睛落在他头上,抿唇笑道:“您看上去真年轻。” “嗯?”范子悬难以置信,瞪着眼:“你会不会说话?我师父才不是老爷爷!”小少年气鼓鼓的。 陆谦颜并未生气,一笑而过,"陆某没有这个福分做祖父。"“师父?”范子悬不满道:“你该解释的是年龄!” 就算顶着一头银丝,三四十岁的人,面部那么年轻,哪有人开口就喊爷爷的。 汤幼宁愣愣的,“抱歉,我不会说话……” 因为她见过的白发都是上了年纪,还是头一回撞见这样的,全然没想过其它可能。“对不住这位神医,我们娘子有口无心……”秦婆子连忙向他赔不是。 “无妨。”陆谦颜收起药箱。范子悬连忙接过它,给放回马车里。 焕星带着几人把侧倒的马车扶起来,湘巧湘宜帮忙捡拾物品。幸好地面干燥,一些物件摔地上还能捡起来。 湘宜路过那个深坑时,不小心又给绊了一跤,差点把手里的画甩出去。她吓得拍拍胸口,"娘子的宝贝画儿,可经不起第二次摔摔打打……"这个红衣美人,把汤幼宁迷坏了,在马车上都得带着赏玩,没有收进箱子去。 湘巧摇头道:"别毛毛躁躁的,当心些。" 她走了过去,要上手帮忙把画卷起,不料,却被人抢了先。 陆谦颜握住卷轴的另一端,目光死死落在上头,面上神情大乱。他劈手夺过画卷,此举不仅把湘巧湘宜给吓着了,就连范子悬都很惊讶。“师父?你怎么了?” “她似乎,是我一位故人……”陆谦颜看完画作,倏地扭头,紧紧盯着汤幼宁。 因着男女有别,方才给她包扎额头,他并未仔细打量她的长相,只专注于伤口上。现在仔细一看,小娘子神态柔和,与那人毫无相似之处,但眉目间却是神似。 陆谦颜艰难发问:“她是你什么人?” 若不是十澜认出他是神医,这般盯人举动,秦婆子早就骂人了。 这会儿倒是好言好语:“神医误会了,此画是旁人所赠,与我们娘子并无干系。” 陆谦颜闻言,心底骤然松一口气。 范子悬上前搀扶住他,着眼打量画上之人,小声问道:“师父,你找到师母了?” 陆谦颜不答,朝着汤幼宁一拱手: “陆某失态了,敢问此画来自于何处,陆某寻她多年。”汤幼宁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画上看到了极为重要之人,才会这样。 她想了想,回道: “此画是如意夫人送的,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她也不认识这位女侠。”说着,便把如意夫人多年前遇到山匪遇救一事告诉他。 “可是在望南坡?”陆谦颜心中喜意减半,若是那次行侠仗义,他也在。汤幼宁摇头,“我不知道哦。” 陆谦颜垂眸:“多谢……” 他的目光落在画面上,红衣飒爽的美人,笑意妍妍。 确实是以前才有的神采,两人决裂之后,她恐怕,不是这番模样了。 原以为能找到她,谁知这么多年,竟像是人间蒸发一样。谁也不曾见到过她。 不过,即便不抱希望,陆谦颜还是打算去京城一趟,寻如意夫人打听清楚。 他银发胜雪,眼底是一抹遮掩不住的哀伤。 汤幼宁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眼神,忍不住好奇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陆云苓。” 云苓味甘,她本该有个甘甜的人生。 临走前,陆谦颜送了汤幼宁两瓶养神丸,并且询问她,能否割爱,把红衣美人图转卖给他。 他被拒绝了。 汤幼宁也很喜欢这幅画,"既是故人,你记得她模样,没有画也无碍。" 陆谦颜闻言微怔,自嘲一笑:"确是如此。" ****** 途中稍作耽搁,一行人过了午时才抵达折石的农庄。 管事的没料到突然来了这么一群人,连忙招呼婆子去厨房帮忙准备饭菜。秦婆子让大家吃饱了,才开始卸车安置行囊。 谁知,管事的却不肯给她们进去主院。 这位钱管事,是见过汤幼宁的,记忆犹新。 这会儿搓着手掌陪着笑:"是这样,主卧向来是王爷住的,主子没有发话,老奴也不敢擅作主张。” 若是主母来了,当然毫无疑问住进主院,但是汤姨娘身为妾室,这不合规矩。……还是个包袱款被打包送到庄子来的妾室,如何能住进主院呢?谁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儿? 看她脑门带着新伤,莫不是惹了王爷厌烦被动手了? 钱管事这话说得没毛病,秦婆子都不好反驳他。规矩分明,什么人该去什么地,哪里皆是如此。索性过去偏院瞧瞧。 偏院就在主院的隔壁,面积窄小许多,室内冰凉,但好在干净。 秦婆子也不想刚来就跟管事的闹上,既然到了农庄,各方面条件与雪鸬园没法比。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本身也不是多么娇贵的人,没什么好挑拣的。 于是退让下来,让人把东西全搬去偏院。 秦婆子叫湘宜先把矮榻的软垫铺上,燃起炭盆暖暖屋子,给个地方叫娘子歇息着。 然而,湘宜去拿炭,没一会儿空着篓子回来了。 她气呼呼道:“钱管事说给灰花炭,没有银骨炭!这不是欺负人么?!”灰花炭烟少,是许多富贵人家在用的室内炭。 但提政王府不同,给大丫鬟安排的都是灰花炭,主子使用的是更好的无烟银骨炭。 这会儿,却要拿灰花炭打发人! 湘巧不由皱眉,道:“只怕钱管事看碟下菜,在看轻我们娘子。”“我去教训一下他!”十澜说道。 “回来,”秦婆子叫住她们,满脸无奈,”看碟下菜本就是人之常情,虽说我们娘子并无犯错,他又不知道。” “那怎么办呢